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昔日山東打工妹,今日成了澳門CEPA第一人
王愛民,一個被譽為“澳門CEPA第一人”的內地女性。16年前,她還只是一個來自山東農(nóng)村僅有初中文化的打工妹。她究竟是怎樣從“丑小鴨”變成“火鳳凰”的?
夢是唯一行李:打工妹嫁給澳門男人
現(xiàn)在的王愛民應該屬于事業(yè)有成、家庭幸福的成功女性了,但她每天還是風風火火,這與悠閑、寧靜的澳門生活完全背離。
她為什么會這樣?或許,是因為她的過去太窮、太苦。1970年,她出生于山東濟南郊縣的一個農(nóng)村家庭,初中畢業(yè)后就跟人到省城的餐館打工。1988年春, 南下打工潮興起,她和一個同齡女老鄉(xiāng)決定去廣東珠海找工作。她們坐火車顛簸了幾十個小時才到達廣州火車站,由于是晚上,為了省下住宿費,急于趕路的她們被騙上了一輛“野雞車”,結果中巴車只開到順德市就中途把她們趕下車,錢也搜光了。兩個18歲的女孩就這樣徒步走了2天2夜才到達珠海,途中全靠向好心人乞討一兩元零錢買東西充饑,或者給路邊餐館洗碗換頓飯吃。
不久,王愛民和老鄉(xiāng)進了珠海一家制衣廠做針車學徒工,第1個月,被廠里左扣右扣后,她只拿到50元薪水。1年后,她成了熟練工,每月工資依然只有一兩百元,而且每天要上十幾個小時班。她不甘心,拼命工作希望提干,可是因為她性格倔強、愛出“風頭”,引起了車間工友的不滿和嫉妒。1990年的一天,她由于跟別人爭當車間主任,被對方打得鼻青臉腫,結果廠方開除了她,卻沒有解雇那個打人者。這讓她感覺很不公平,便憤怒地天天到工廠門口去鬧,還與保安屢次吵架,最后廠方把她送到了派出所,民警竟然將她遣出了珠海!
王愛民忍不下這口氣,發(fā)誓決不離開珠海!因為她當初從家鄉(xiāng)出來,最大的夢想就是在珠海掙很多錢,改變自己和家人的命運。失業(yè)后,她在中山流落街頭十幾天,節(jié)儉的她甚至大膽地獨自在橋洞里過夜。半年后,在老鄉(xiāng)的幫助下,她又進入了珠海特區(qū),她憑著自己的針車技術進了另一家制衣廠當車間組長,月薪三四百元。俗話說,吃一塹長一智,從此她的火暴脾氣收斂了許多,但她的“野心”依然很大,她報名參加了英語業(yè)余培訓班。
1992年,好強的王愛民辭掉工廠的工作,跳槽到一家英語培訓中心做文員,雖然薪水同樣微薄,但這是份“體面”的工作,她有了更多的業(yè)余時間學習知識,年輕的她也有了好好打扮自己的機會。比起過去整天呆在工廠穿工作衣上班時的形象,做文員后的她顯然要漂亮許多,這也容易引起異性的注意。來英語培訓中心充電的學員,大多是附近工廠文化不高渴望提升自己的中低層干部,王愛民認識一個名叫阿芳的湖南籍學員,兩人關系不錯,阿芳30歲,丈夫是廣東人,是澳門一家制衣企業(yè)駐珠海工廠的會計,她和王愛民以姐妹相稱,友情深厚。
一次,阿芳問23歲的王愛民愿不愿意找一個外地男朋友。開朗的王愛民笑著說:“只要兩人真心相愛,哪怕是外國佬我也不怕哈!”不久,阿芳就帶了一個名叫林強盛的中年男子過來,她開始以為是阿芳的朋友,直爽的她便和林強盛像老友一樣聊開了。吃完飯,待林強盛走后,阿芳才告訴她,是給她介紹的男朋友,當時她十分驚訝:“你有沒搞錯?他那么老……”阿芳立即說:雖然年齡比你大15歲,不過他是一個土生土長的澳門人,在我打工的那家制衣廠當廠長……
不過,王愛民還是連連搖頭:“他條件那么好,而我只是一個小小的打工妹,懸殊太大了!”更重要的是,王愛民不知道那邊是個怎樣的世界�？墒�,林強盛第一次見了她就喜歡上了她,覺得她十分活潑、坦誠、可愛,所以經(jīng)常主動來找她。經(jīng)過一段時間的接觸,王愛民發(fā)現(xiàn)林強盛雖然其貌不揚,但他非常溫和、細心、體貼,這讓漂泊不定的她很感動。
王愛民從小任性,母親曾經(jīng)“叮囑”她:以后嫁人要找一個脾氣好的男人,否則夫妻倆會經(jīng)常吵架。林強盛無疑是這樣的好男人,而且他條件那么好卻依然瞧得起一個普通打工妹,這對于地位低微的王愛民來說,本身就是一種感動。戀愛1年后,王愛民和林強盛于1994年初走入了婚姻。當時24歲的她已經(jīng)外出打工整整6年,她感覺自己身心俱疲,能找到這樣一個避風港,她感到十分欣慰。
未雨綢繆:家庭主婦打拼成碩士律師
王愛民是幸運的,婚后不久,兩個女兒就先后呱呱落地。更難得的是,丈夫一家對她相敬如賓,從未對她有過歧視。丈夫的薪水足以讓她在珠海過著上等人的生活,外人無不羨慕。
王愛民并不滿足于這種狀態(tài),但這里的就業(yè)競爭激烈,王愛民作為一個文化不高的外來媳婦,想在澳門找到一塊謀生之地很難。
可王愛民閑不下來。但一個帶著兩個孩子的家庭主婦又能干些什么呢?找工作、創(chuàng)業(yè),都很難,她覺得唯有“充電”,才是明智之舉。過去艱苦的漂泊經(jīng)歷時常提醒她,知識能改變很多東西,學歷不足也一直是她的心頭硬傷,她在珠海打工時,就曾經(jīng)參加過成人自考,但中途被迫放棄。于是,1995年初,她在家一邊帶孩子一邊重新捧起了書本。經(jīng)過2年的努力, 她拿到了中山大學法律系成人大專畢業(yè)證書,第二年她又參加全國統(tǒng)一律師資格考試,在三百多名考生中以第九名的成績考取了律師資格……一個母親,如此沉溺于書海,對于王愛民在澳門的一些鄰居和朋友來說,是不可思議的事情,因為那里的家庭主婦已習慣悠閑地活著,可王愛民沒有澳門女人那么溫順,她骨子里充滿著山東人的那種闖勁!
1999年澳門回歸祖國�？梢簿褪窃谀悄昴甑�,林強盛失業(yè)了,年過四十的他很難再在珠海找到同類的職位,所以,他只得回到了澳門。一天,王愛民見林強盛坐在沙發(fā)上唉聲嘆氣,便樂觀地笑著說:“老公,別怕,以前你養(yǎng)我,以后我養(yǎng)你!”林強盛不禁感動地擁她入懷,說:“我知道老婆是只績優(yōu)股!”
王愛民不得不出來工作了。但她沒想到,就業(yè)之路竟是那樣艱難。由于她已經(jīng)移居澳門,沒有了內地戶籍,依據(jù)法律,已經(jīng)不能在內地從事律師職業(yè)了。2001 年,她好不容易到司法部在澳門的窗口公司找到一份工作,可她學習的是內地法律,那家公司主要業(yè)務涉及的又是葡萄牙法律系統(tǒng)和語言!因此她幾乎成了一個閑人,收入自然少得可憐。更讓她郁悶的是,由于不懂葡萄牙語,她對澳門的法律知識始終像隔靴搔癢。左沖右突后,她咬了咬牙,決定繼續(xù)“充電”,從零開始,無論如何也要搞通葡萄牙人的法律體系。
于是,從2002年初開始,王愛民一邊在法律行業(yè)“打零工”,一邊到澳門大學讀法律導論班。一家老少,全靠家中積蓄和她掙的微薄薪水過日子。她周六下午上課,星期一至星期五則是晚上六點半到十點半,每次上完課趕回家已是深夜十二點,第二天早上七點必須起床趕到公司上班……
那一年,她沒有周末和節(jié)假日,沒有好好地休息過一天,她感覺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過去那種艱苦的打工歲月,但她沒有埋怨,她知道,人生總有起伏。有一次,她路過賭場,好想進去碰碰運氣,哪怕為女兒贏幾件漂亮裙子的錢也好啊!可是她想起了丈夫一家的叮囑——千萬不要去賭博,來澳門賭博的都是外地人,真正的澳門本地人是不會賭博的,因為他們有太多的先輩因此傾家蕩產(chǎn)……
王愛民在學澳門法律的同時,還要去東方葡萄牙學會苦練葡萄牙語。深奧的法律知識,難懂的葡萄牙文,這對王愛民來說,實在太難了,全靠自學,水平肯定有限, 但她沒有退路!她唯有拼命一搏!她也終于懂得,當初自己嫁給一個澳門男人,的確擁有了許多,但她還是要為此付出,她現(xiàn)在必須重新吃苦!
王愛民苦苦撐了2年,總算學會了澳門法律和葡萄牙文,但還是不能在澳門當律師!理由是她不是澳門本地的法學士。
她欲哭無淚,只得又報讀了中國政法大學的碩士研究生課程,希望拿到更權威的文憑,以便今后就業(yè)。同時,她只能在澳門的律師事務所里跳來跳去,做文員、律師助理甚至打雜,地位卑微、收入可憐,她雖然有澳門戶籍,是一個澳門男人的妻子,兩個女兒的母親,可她感覺自己依然像一個打工妹,向城里人“乞討”生活。
幸福!內地女子勇做澳門CEPA第一人
無論有多難,王愛民始終不相信眼淚!2004年1月1日,《內地與澳門關于建立更緊密經(jīng)貿(mào)關系的安排》(簡稱為CEPA?)正式實施,律師是CEPA最早放開的行業(yè)之一,規(guī)定取得內地律師資格的澳門居民能到內地實習并執(zhí)業(yè)。這對于王愛民來說,簡直就是雪中送炭,因為她的丈夫已整整失業(yè)4年了,她在澳門又無法真正就業(yè)。
王愛民的命運從此又拐了一個彎。2004年春節(jié)后,她又來到珠海,進了著名的德賽律師事務所實習。那一刻,她站在熟悉的街頭,就像一個久別的女兒回到娘家一樣,微笑著眼含淚花。她如魚得水,這些年自學苦讀的知識沒有白費。不久,廣東省司法廳為王愛民頒發(fā)了《律師執(zhí)業(yè)證》,她成為首位申請在內地律師執(zhí)業(yè)的澳門居民。當時,澳門媒體十分關注CEPA的實施,王愛民被譽為律師行業(yè)的“CEPA第一人”。
過去,王愛民兩頭碰壁,但CEPA實施后,由于她通曉內地與澳門截然不同的兩種社會環(huán)境和法律體系,頓時變成了稀缺人才,比如澳門企業(yè)在內地產(chǎn)生的糾紛、內地人到澳門旅游娛樂遇到的難處等。還有很多內地公司通過王愛民到澳門尋找商機,因為她是一個“兩棲律師”,內地客戶不僅與她溝通沒有障礙,更重要的是選擇她為其在澳門的投資保駕護航,所以她在珠海的工作很快變成了事業(yè),并迅速燦爛放光。
不到2年時間,王愛民由一個家庭主婦、澳門律師行業(yè)的“雜工”,變成了頻繁來往于澳門和內地的社會精英。2006年,她不僅當律師,還成立了公司,事業(yè)做得越來越大……但她的丈夫仍然停留在原地,數(shù)年如一日地在家做飯、照顧老小。隨著她的身份、文化層次、經(jīng)濟收入等日益提升,丈夫已越來越難以跟上她的步伐,或許丈夫過于敏感,或許由于年齡的差距彼此之間的縫隙本身就存在,王愛民發(fā)現(xiàn),夫妻間的隔閡越來越大。2007年,她有個月忙得20多天沒回澳門,好不容易回去一次,當晚又因客戶有要事商談而匆匆出門,丈夫生氣地說:“你就不能少接點業(yè)務?為了賺錢連家都不要了嗎?!”
丈夫的抱怨讓王愛民痛心過一段時間。但她知道,夫妻就像蹺蹺板,你高我低來回換,最重要的是彼此懂得如何尋找平衡點。所以,2008年她待自己的事業(yè)步入正軌后,便經(jīng)常抽出時間陪陪家人,每當丈夫不開心的時候,她就安慰他:“老公,我們結婚已十幾年了,最艱難的時期過去了,你就安心在家歇著吧!想當初,你為我和這個家付出了那么多,現(xiàn)在也該輪到我做貢獻了……”最后,丈夫終于想通了,笑著說:“好吧,你就安心地忙公司,我來專門做后勤!”良好的溝通,女兒的懂事,殷實的生活,讓王愛民和丈夫又漸漸恩愛有加、相濡以沫。
事業(yè)不斷擴大的同時,王愛民仍然有個未了的夢——她一心想成為第一個擁有澳門、內地兩地律師證的人。為此,2009年9月,王愛民又經(jīng)過自學考上了澳門大學法學院,她要在這里再堅持4年,拿到澳大學歷后才有可能獲得澳門律師執(zhí)業(yè)證。4年,對于她來說,十分漫長,因為她除了上課外,還得顧及事業(yè)、家庭,身心的疲憊可想而知。每當39歲的她和一群20歲左右的澳門學生一起坐在教室學習時,她難免有些失落,無數(shù)次地問自己:一個步入中年的女人,還這樣搏命地拼著,真的值嗎?
可王愛民知道,自己的幾次華麗轉身,都離不開“拼”字,如果不拼,她又怎會認識林強盛,成為澳門太太;如果不拼,她又怎會由一個家庭主婦變身知名律師、公司老板?她覺得,自己現(xiàn)在仍然要拼,因為事業(yè)要持續(xù)發(fā)展,家庭要更加幸福,都離不開她的努力。更重要的是,兩個女兒才十幾歲,她要做個好榜樣告訴她們:時代永遠青睞于那些有學歷有知識有能力的人,不要像爸爸媽媽那樣沒文化,否則會過得很苦很艱難……
2009年12月11日,是王愛民大女兒15歲的生日,但由于她要上課,只好把女兒的生日宴改到了13日(星期天)下午。那天,大女兒因母親推遲了其生日,顯得有些不滿,便嘟噥著嘴說:“媽媽,你年屆四十了,還要去澳大讀書,我看是‘吃飽了撐的’、‘不知道滿足’……”女兒這話讓王愛民有點難堪,幸虧大女兒隨后又說了一句“開玩笑啦,其實我們最支持你”,才使得她在眾人面前“化險為夷”。最讓她欣慰的是,丈夫立即一邊教導女兒一邊表態(tài)支持她:“以后不許你們這樣說媽咪,學知識不分年齡,知識能改變命運呀!”
12月20日,王愛民參加完澳門回歸祖國10周年慶祝大會后,當晚還準備趕回珠海處理公司事務。林強盛拉住她說:“明早再去吧,你總是這么拼命,會很累的,我知道你要強,但人活著還是得學會享受,這樣才會快樂很多……”王愛民怔了片刻,終于停下腳步,回頭挽起丈夫的臂膀,悠然地走在街頭。這時,澳門的夜景華燈溢彩,絢麗非常,精心裝扮的王愛民,與年過半百、頭發(fā)稀疏的丈夫相比,雖然有明顯的年齡差距,但他們始終是一對緊緊相擁的夫妻……
如今,王愛民依然日復一日地奔波在澳門、珠海兩地,正如她丈夫林強盛說的:“老婆,如果我是滄桑的澳門,你就是蓬勃的內地,我們永遠不分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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